85  失去的日子（5000珠加更）

        失去的日子，在彭青屹脑海里没有颜色。它甚至不是黑色，也不是烟雾消散那样淡淡的白，它只是虚无。

        彭青屹睁开眼时，玻璃窗附着稀疏水珠，他心里蹦出的念tou是，这场雨来得太迟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动了动手指，检测仪连接线打在床沿，值守的人听见，发现他苏醒，立刻惊喜冲出病房。

        等护士赶来，为他抬起病床，再揭下氧气面罩，彭青屹得以看见完整的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左手打了绷带，渗出黄褐色，不清楚那是药汁还是他的伤口，痛觉存在于shenti任何地方，唯独不在绷带chu1。他还发现，他的右脚踝裹了石膏，这里容易辨认，大概是骨折。

        廊外脚步声接续赶来，他尚在观察自己究竟受了什么伤。

        医生走进来了。彭青屹试着发出声音，声带颤动，他没有失去说话能力，但却愣了一下，cu哑得像一把碾碎的玻璃，竟然是他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怎么了？”他只说了四个字，血腥味涌上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您昏迷了三天，右脚骨折，左手小臂有烧伤，现在不确定是否会影响您的左手发力情况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彭青屹想起，那时他摘下手套，靠pi肤感受风向变化，左手小臂luolou在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还有，您尽量少用嗓子。您摔下去的时候，面罩脱落了，呛进去大量烟尘，需要一定时间恢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彭青屹便点tou，他对此表现得漠然，任人抬起四肢，像把几gen木条拼在一起来回伸动，这个过程让他疲惫。

        chuan息也疲惫，他又接上氧气，茫然看着他们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彭bu长正在来的路上，大概还有三分钟。”值守的人告诉他。

        人们肃然的脸，呈现灰扑扑的色彩，彭青屹觉得无趣，扭tou看窗外，不巧也是灰色的天空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缓慢闭上眼睛，痛感如一排刺针规律地扎进来，令他无法安眠，于是他只得睁开发红的双眼。

        瞧见他又睁眼，值守人员问：“您需要手机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轻轻点tou，耳旁逐渐清净。没有声音的时间里，他感到世界空落落，给他无尽的机会钻牛角尖，梳理他如何走到这一步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是一项更耗费ti力的事情，他看见一团乱麻，右手难以解开，失去力气的左手越理越乱。自从他与英飞羽最后一次争吵，所有事情拧成结，他躲避着放在远chu1，如今终于找不到出口。

        父亲踏步进来，从容的脚步声徐徐靠近，影子横在他手上的手臂，仿佛正仔细观察他的伤势。但彭青屹看向父亲，没有目光接住他。

        病房门上半块嵌着磨花玻璃，灰白色人影划过，朦胧地在玻璃上退chao。

        内里四面白墙，父亲穿黑色行政夹克，满脸公务zuo派，甚至正拿着一张文件阅读，因而没有与他对视。

        彭青屹谨遵医嘱不说话，父亲则是不急着说话，寂静横亘在父子之间。

        过了几分钟，他忍耐了三次疼痛侵袭，父亲慢条斯理开口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基本敲定了，会给你记大功。调任文件也签好了，你养好病以后，去国外的一个援建项目，不必在这里耗时间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彭青屹zuo不出应对的表情，他的痛觉神经十分紊乱，脸色一片木然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如果有想法，就和我说。”父亲看起来还算宽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没意见。”他挤出干瘪的声音，知晓他不能说这么多话，仍然咽着血水说，“从来都是您一句话的事儿，我能有什么意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父亲静静看着他，忽然笑了，“你用不着阴阳怪气，我知dao你一直有情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彭青屹也笑，冷笑是他找回的第一个表情，“您从来不怀疑，自己zuo过错误决定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当然，我怀疑过很多次。但你所指的决定，我从未怀疑。”父亲靠近病床，将文件搁在矮柜上。

        白汪汪的房间里，父亲脸上浮现惨淡白光的波纹。等他抬起tou，波纹退散，他依旧是泰然的模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从试探结果来看，扣留你的结婚报告，是非常明智的决定。”父亲说。

        门被推开，值守的人拿着手机，还未来得及向内走。父亲瞥去一眼，敲了敲矮柜上的文件，笃笃两声近似于闷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养病期间，手机就不必用了，你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脚步声远了，房门闭合时，彭青屹感到空气迟滞，他只能又闭上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