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已许久未有这样的安静。
朝向儿子,她语气一转,“瑾明,阿娘今日得借你这偏厅一用。”
崔浩起迎上,脸上是一贯温文儒雅的笑,语气里却多了几分热络:“谢大人远
而来,一路辛苦。”
起初笔锋略显迟疑,像还有些思绪未断,但不多时,他便完全沉进字里行间,神情专注。
冷汗直冒的他像是恐惧,可宋瑾明的眼神像是能把秉德给吞了,所以他只能着
把话说完。
外日光西斜,影子从窗棂下一寸寸移到桌上,再落到他衣袖上。屋内无人出声,只有纸张翻动与笔墨细响,如微雨拂檐。
说完,退出偏厅的宋瑾明,吩咐小厮封院静候之后,转回到书房。
他年轻时曾在北方为官,当初订立北方税制时与谢嵩交情不浅,如今多年未见,再见故人,自是难掩欣然。
这几日以来,崔凝的影萦绕不去,让他难以静心。此刻终于得以专注下来,他正要提笔落字,心中却忽地一震。
那一瞬,宋瑾明便知,这对父子非易与之辈。
“我听见崔大人告诉谢大人说,他闺女再过不久,便准备定居青州,请谢大人多关照。”
不好,时辰过了那么久了,不知崔叔父留意到了没有??
豪迈如昔的谢嵩也不拘礼数,大步上前,语气爽朗:“尚书大人,多年不见,你这只小狐狸,现在也熬成朝堂上的老狐狸了啊。”
他眼神闪烁,像是心虚又恐惧,“一急之下,小的也不敢进厅,连忙赶回来禀告公子。”
宋瑾明扶额,觉得自己实在有些难堪。
宋夫人掩嘴一笑,姿态优雅,语气仍谦:“我这不肖子还早得很,他也该学着识大局了。”
宋瑾明眉一拧,冷声问:“你听到什么?”
他不知时辰已过了多久,也不觉肩颈微僵,只觉心中那乱绪终于沉淀,像把烧得太久的水压回了恒温。
直到桌案边燃香香尽,落下一点轻灰,他才抬起来,手边草稿已累至三叠。
秉德一愣,旋即会意,连忙点称是,快步去了。
这气,不是京中权臣间熟悉的压人官威,而是手下真带过兵的冷静与沉着。
偏厅里,还挂着崔凝的画!
这句话一落,屋中便没了声音。
他与父亲并肩而入,未多言,只一拱手,目光如刃地扫过厅中诸人。
案牍上仍摊着未完的税册,纸角微卷。他坐下,拿起笔,重新校阅最末一行的数字。
谢嵩转向宋瑾明,眼带赞叹,“想必这就是宋相公子吧?你年幼时我曾见过你一面,如今你这般年少有成,想必你阿爹九泉之下也能欣
。”
两人一言一语都藏着旧情义,也让多年不见的隔阂在片刻之间烟消云散。
那幅旧画,是她多年前信手所绘,却被他当宝一般藏于偏厅墙上最不易晒伤的位置。当时只无妨,如今却忽然意识到,那竟是崔浩与谢嵩密谈之
。
秉德脸色更加难看,嗫嚅:“是,是崔家小姐的事。”
他倏地从书案前站起,连声唤来秉德,语气带着一丝压不住的慌:“你送茶水进偏厅时,顺将几幅挂画收下。记住,那幅崔凝画的,必得不着痕迹地取下来。”
宋瑾明心一沉,一见秉德脸色发白、神情慌张,便知不妙。
宋瑾明了
额角,觉得自己实在失态。
他一笔一划勾改旧文,细致得像在绣针线。每改一段,便低校对一次;遇有数字推算不明
,他干脆挽袖重算,眉
紧锁,眼神锋利如刃。
“怎么回事?那幅画已被留意到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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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懊恼间,廊外又响起急促脚步声。是秉德回来了。
宋瑾明自然领会,恭声应:“孩儿明白。我这便去外
安排,保证不会有人扰了您几位清谈。”
“不是??”秉德声音发颤,低回
,“小的赶去时,夫人刚好从偏厅出来。我以为大人们已谈完,正要进去取画,却不慎??听到里
说话。”
崔浩先是笑而不语,等到他父子二人站到面前,才回敬:“哪及得上谢大人这匹老狼,这些年风霜打在骨子里,倒是狠劲更胜当年了。”
宋瑾明整个人像被按住了,僵在原地,连呼
也停了一瞬。
不同,那人肌肤微褐,步伐沉稳,形更高半寸,像是习于
上弓刀,也受过书院训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