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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色沉如墨砚,将极乐岛尽数浸泡在粘稠的黑水之中。龙渊水域边缘九座吊桥宛若九条悬在虚空的脐带,连接着渊底的繁华与水上的罪孽。此刻,一艘小船静静泊在一座桥tou,摇摇晃晃,仿佛一片随时会被夜风chui倾的树叶。
“来了。”船tou的黑影发出声音,嗓音沙哑得像一块被海水泡烂的旧石。
莉莉停下脚步,微蹙眉心,目光穿过夜色落在那人模糊的轮廓上,轻声问:“你是谁?”
那人扭tou,借着龙渊底下微弱的火光,莉莉得以看清他的脸。那是一张皱巴巴、像是褪了色的pi革制成的脸,咧嘴一笑:“船夫。”
说话间sai缪尔已翻shen上船,脚步在舱板上发出轻响,像夜色里一声声压抑的脉搏。亚伯引着莉莉紧随其后,最后是踊蝶与真奈。
刚落座,船shen微微晃dang,船夫开口,声音像被海水泡过:“龙船人,在水上生,在水上死。你们脚下这水,从祖上到如今从不曾离开过。世代出行,皆靠船行。你们是tou一遭,怕是听也没听过吧。”
莉莉想起那个铁盒子,他们自从到龙渊住下后确实没再乘过船。除了……除了爸爸坐过银月楼的船,如果银月楼的船也能算代步工ju的话。
亚伯温和一笑,接了个话tou:“听说龙船人有个传说,领主家徽上的龙原是深渊的蛇。要进化成龙,需经过万米水障逆liu上岸。半路淹死的就成了‘被放逐者’,它们上不了岸也回不了深渊,只能永恒地随洋liu漂泊在海上。”
“嘿嘿,你们有学问的人就爱说些什么进化,那可是化龙”船夫咧嘴,笑声像搅水的桨叶,阴冷而缓慢,“不过大人倒是知dao得不少。那大人可知dao,那些海蛇可不是简单地漂在海面上,他们原本是旱地蛇,并不会水,他们在海里啊,浮了沉沉了浮,只能不断重复溺死的过程,像一juju穿梭海面的泡尸。”
夜风chui过水面,带起一阵腥甜的水汽,仿佛远chu1有什么腐烂的东西正被海水撕扯剥落,翻上水面。莉莉脑海里骤然浮现出那ju白花花的尸ti,泡胀惨白,眼眶空dong,嘴chun溃烂,却倔强地在黑水中翻gun浮沉,像一块被海浪戏耍的破布。
她背脊发寒。
忽然,船夫咧开满是缺牙的嘴:“到了。”
船shen轻轻一顿,极乐岛水门的灯笼倒映在水面,等他们上岸时船夫已没入夜色,消失得就跟那个铁盒子一样快。
“那些海蛇不会游泳还喜欢浮潜呢”sai缪尔看着恢复平静的水面撇撇嘴,“还一下loutou一下入水的”。
莉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:“它们那是死了,在反复死亡。”
话一出口,她又赶紧抿了嘴角,别过tou去。
“什么叫反复死亡?”sai缪尔皱起眉tou,像捞到什么了不得的趣闻,眼睛一亮,“到底死没死?”
亚伯轻轻咳了一声,遮住chun角,像在掩饰笑意:“sai缪尔,那只是个故事。寓言嘛,用来告诉人们一个dao理,那件事本shen不用是真的。这个传说的重点在于‘重复’。就像西西弗斯那样,无意义的重复,是一种惩罚。”
莉莉低声dao:“也许也是在不断给它们机会。”
亚伯微微一怔,向莉莉投来一瞬han蓄的目光。
“要是我啊,”sai缪尔伸了个懒腰,笑得满不在乎,“顺着那什么liu喝它个干干净净!像吃旋转自助一样,边喝边转,把海水喝光了哪里都是岸!”
莉莉实在忍不住了,挑眉:“你会游泳?”
sai缪尔厚颜无耻地耸肩:“不会。”
莉莉翻了个比方才更彻底的白眼。
亚伯笑着摇了摇tou:“不过,说来也奇怪。伊甸园人一直怕水,在我们的文化里,水有禁忌的象征。偏偏龙船这地方,却能和水相chu1得这样好。”
“怕水?”莉莉微微皱眉,下意识就想起涅柔斯那座巨大的游泳池。
亚伯转过tou来,神情带着些许温和:“是的。涅柔斯的游泳课开设历史也不久,当初可是遭到了非常激烈的反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