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小心地扶起瓶子，用抹布干酒。桌上的果盘被打翻，水果落一地，沾满了酒水和地毯的纤维。他蹲下，忍着那甜腻混合腐败的味，把还能看的果块捡起来扔掉，剩下的连同果一起扫进垃圾桶。

        秦问清自认在这“天上人间”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物，骄纵的、跋扈的、懦弱的、明的，却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，有些人，是真的无法用常理去揣度，像一团行走的不可控的烈焰，靠近会被灼伤，远离又可能被她无意间燎原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直起，口莫名有些发闷，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底翻涌，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空的包厢门口，脚步不受控制地移动。

        挂了电话，秦问清没有干等着。他挽起质地良的衬衫袖口，出线条畅的小臂，走到角落的吧台区，找出干净的抹布和水桶，先动手清理相对容易理的桌面和吧台。昂贵的洋酒瓶倒了好几个，琥珀色的淌在光洁的台面上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名字本带着一种清冷易碎的脆弱感，如同春日枝初绽的雪白花。

        看着她毫无负担走出酒吧大门，秦问清心里那始终紧绷如弦的神经，忽然间，莫名地、毫无理地松了一下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，这个名字所代表的那个人，其行事作风却与名字的意象截然相反，上今天亲眼目睹的一切——砸在上的酒瓶，毫不犹豫泼出的热可可，针针见血的毒，还有转离去的决绝背影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步态轻松，甚至带着点雀跃，仿佛刚才包厢里那场惊心动魄的冲突与她毫无关系，甚至微微仰着，似乎在感受微风的气息，侧脸在阳光中勾勒出柔和的线条，嘴里还轻轻哼着什么不成调的旋律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个麻烦……倒是走得潇洒。

        最难搞的是地毯上那片巨大的热可可污渍，棕褐色的深深渗透进去，在浅色的地毯上形成一片丑陋的“沼泽”。秦问清试着用抹布了一下，只上来一点浅褐色的水，污渍纹丝不动。他叹了口气，知这得等专业的清洁设备和强力清洁剂了。还有那些细小的碎瓷片，在灯光下闪着危险的光，需要极其仔细地清理，否则很容易扎伤人。

        梨花。

声音在空旷下来的包厢里显得有些突兀。

        秦问清甩甩，把这些无关的思绪暂时抛到脑后，现在不是琢磨事情的时候。他深一口气，那混杂的怪味冲入鼻腔，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。当务之急是收拾这片烂摊子，不然这味渗进地毯和沙发里就麻烦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楼下，酒吧大厅的喧嚣乐声隐隐传来，混合着鼎沸的人声。他微微俯，手肘撑在光的栏杆上，眼睛下意识地投向楼下灯火辉煌的酒吧正门。

        一个名字，毫无预兆地、带着灼热的温度，再次撞入他的脑海，驱散了所有关于琐碎的念。

        秦问清弯腰，手指极其小心地避开尖锐的边缘，尝试去捡拾几片较大的碎块，指尖碰到冰冷锋利的瓷断口时，他动作猛地一顿。

        秦问清走到包厢外，倚在三楼环廊冰冷的玻璃围栏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啧。”看着紧闭的门板，秦问清轻轻咂了下嘴，说不清是感慨还是无奈，“这些人，一个两个都是些不让人省心的主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低声嘟囔，像是说给自己听。

        旋转门缓缓转动，一个纤细的影恰好独自走了出来。乌黑如瀑的长发随着步伐轻轻拂动，在阳光的照下淌着丝绸般的光泽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再次拿出手机，这次是打给保洁值班主，语气恢复了酒吧“小秦少”的干练：“张姨，是我，问清。麻烦立刻带两个人上来到16号包厢，情况……有点严重，需要深度清洁。地毯有大量热可可、酒水污渍，还有碎玻璃，小心理，动作快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是周梨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