端茶上点心，只见胡宝珠眉宇间一团盈盈喜气，显然是真心的欢喜，便笑着问：“那华商证券交易所虽然是官面上给封了，可是听说已经转入地下，何先生可是还那个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胡宝珠点：“不这个却又什么呢？好在之前有你提醒，七月的时候便全都出清，得来的钱都换了黄金美钞，然而坐吃山空终究不是个办法，如今既然有黑市的票，权且买卖那些罢了，毕竟他这个也得熟了，赚多亏少，这金一行也算是正当行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余若荻：虽然我日常谈起票之类，不是特意为了担忧何友兰，不过这也真的是十分有胆啊，堪称二进，倘若这一回及时退步抽倒也罢了，若是拖到四九年的时候，那可是尸骨无存。

        胡宝珠喜滋滋地说：“若荻啊，我今儿是真的高兴，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，方才我和蔼怡说话，很是同情她的境，便说倘若她放心的话，白天我便来照顾孩子，晚上她回来了，我再回去，毕竟我也是这孩子的妈妈，何必一定要绑着她？在这里也不耽搁我刺绣，有张妈看着孩子，不会给他扎到的，这样岂不是两便？蔼怡想了一下，居然答应了，我可是真高兴，纵然丈夫心中没有我，可我毕竟也是孩子的母亲，难得蔼怡是这样一个不肯多心的，也是我诚所至金石为开，她也晓得我不是那样刻毒的，真的是一心一意为了她和孩子好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余若荻目光定定地看着她，这可该怎么说呢？新女和旧女和谐共了，或许也算是一件好事吧。

        晚上，谢芳仪文友聚会回来，余若荻将这件事与她一说，谢芳仪也是感叹，这便是闹了半天革命，结果二女一夫，不过现实困境如此，也计较不了那许多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抗战胜利后，用电的限制倒是很快宽松起来，吃过了晚饭又进入空间洗了澡，余若荻便拿了一个本子，坐在灯下写日记：

        “民国三十四年十二月二十三日  星期日  多云

        今日闻知宝珠与蔼怡事，宝珠可谓当今之自由职业者，每日于家中刺绣，家事尚能照，与蔼怡可称灵活合，各得其所，蔼怡当不至退回家庭，成为始于自由恋爱、终于困守夫家底娜拉，宝珠亦颇获满足，一扫从前安详从容中之感伤愁绪。人有不同，宝珠如今安然圆满，姊妹一辈也当为之欣。

        宝珠姊午后二时许前来，坐至下午四时，姊妹长谈，颇称快意，虽絮絮只谈家事，亦觉人情之美，此时日已黄昏，便请留饭，宝珠姊执意不肯，只得送之出门。

        于巷口看到落魄之人，此时天空飘落小雪，此人赤膊，竟毫不畏寒，鸠形鹄面，面带青气，显然是毒瘾已深，因其贫寒，更是食红砒毒。日于日本占领时期，因鸦片紧张，便有红，乃以吗啡加糖制而成，成瘾者中之贫寒人常红，此后红亦不敷使用，便有无良商人以红砒石加枣肉、鸦片烟灰锻炼而成红砒，红砒石可制砒霜，毒之大尤烈于白砒，常人食，往往当场毙命，然毒日久者，内产生抗，后不惟竟不立毙，居然神振作，通温，是以严冬一二月，天降鹅雪，此辈亦赤膊行走，双目炯炯，毫无畏冷之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