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佛说,他早就该醒了。
“怎么会...怎么会这样...”貘如遭雷击,顿时脚在地,嚎啕大哭,“天
无情啊!”
貘指尖僵住,他都没来得及摸摸它,他都没来得及摸摸它呀!
胥临的笑很淡,坠入悲戚的眼瞳里,化作深不见底的空。
“尊上!尊上!”
既为佛钦定的神子,眼里只能有苍生,这些偷来的日子,是佛对他最后的容忍。
他一下居然没站起来,和尚抱着蛇妖,念叨着“回家”两字,眼前的路摇摆朦胧,一个天旋地转,和尚眨了眨眼,蓦地吐出一大口血。
是天命在拒绝这滴血。
孟渊的护心鳞之中安静缩着的,正是那尚未足月便从母中生剖出的临渊。
胥临同貘匆匆赶到莲池,护心鳞上小蛇的护灵光弱得如同萤火,胥临当即剖出心
血滴在小蛇
上,血不溶也不吞,毫无变化。
胥临自梦中苏醒,被他冷潭一样无波的双眸一扫,貘膝盖一,直接跪倒,“尊上,临渊有异,请尊上速去!”
小小细细的一条蛇在护心磷中艰难息着,貘时时照看,是捧在手心怕冻着,
在嘴里怕
了。
临渊这孩子的名字是孟渊定的,取了他同胥临的后两字,临渊原先由貘代为照看,黑蛟被灭之日,胥临死而登神门,前程往事俱现脑海,在他万念俱灰,准备自毁神格之时,貘捧着一片蛇鳞出现。
梦也好,情也罢,几年盛世光景不过浮沫一场,阳光升起的刹那,一切烟消云散,他什么都抓不住,也什么都留不住。
真正的胥临早就死了,死在那天漫漫的雪皑中。
他望向更高的天,渺渺梵音深,佛在那里看吗?他听得见他日夜凿心的痛苦吗?
天上忽然劈下一雷,貘脖子一缩,悲怒交加,指天而骂:“劈死我算了!天命无情,无情、无情!”
但见胥临面上寂然,唯有心如死灰的寡淡,貘猛地摔了蛇鳞,一把拽住胥临领口,“你不是神子吗?神不是可以改天逆命吗?你些什么啊,你救救它啊!”
也没有此刻口麻木的疼,和尚怔怔然,摸着蛇妖渐冷的
躯,他像是冻木了一样,迟缓地想要
去蛇妖脸上的血,一抬手发现自己掌中都是碎雪子,又匆匆在袈裟上
了下手,这才小心翼翼去
蛇妖的脸。
怎么那麻烦的蛇妖会把这手山芋丢给了自己,偏偏聪慧绝
的貘大神还着了他
,呕心沥血、不眠不休地照顾起这小家伙?
他知蛇妖怕冷,于是搂得更紧些,“我带你回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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胥临满嘴苦涩,生生将血又剖出一滴在护心鳞中,小蛇上灵光乍现,在惊喜即将来临的刹那,而后彻底消寂。
“孟渊,别睡了。”
“貘,我将这满修为赠予你,但请你为我造一场梦。”
他说:“这次,我想一梦不醒。”
貘沉默地望着他,蓦地明白了,眼前的人不过一行尸走肉、一
会说话但没有心的空壳,他眼眸里没有光,只有无尽的灰黑与萧索。
貘都想好了,等日后临渊一会说话,说的第一个词必须是“干爹”。
他边咳嗽,边吐血,他的天缓缓黑了下来,他仰面,没有看到佛,他侧首,蛇妖静静闭着眼,像睡着一样安逸。
临渊气血两亏,纵然有胥临以心血饲之,但缺少母养护,百年仍未睁眼。
多少个日夜,和尚就是这样默默凝视着他的睡颜,他就想,这世上怕是不会有比孟渊还漂亮的男子,可惜他是个出家人,他在佛前是发过誓的,他就怨,为什么不能再早些年,若是早几年碰到他...
胥临忽然不知了,也累得去猜测。
“我不是神。”胥临说:“我谁也救不了。”
如若不是情况紧急,貘不会打搅胥临的梦,这胥临成为神后,最爱的便是自,沉浸在蛇妖的梦里自己给自己找苦吃,貘以后绝对要劝临渊离他这不合格的父亲远一些。
天知貘哪来的胆子,挤开了胥临,但见小小临渊从虚化实,发出一声
的“哼唧”,顷刻化散为数万光点,散入摇曳的莲池中,消失个无影无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