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震的到来,谁都是猝不及防的。
但阿德利安闭着眼睛的时候是不会顾忌他的。像是在漆黑的眼帘下看到了恢弘的极光,少年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,浮现出一种得偿所愿的欣来,“今晚,不,明天……明天吧,”情绪明显高涨,看着格外有
神,“我明天就想看到你在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田里对我笑。”
说了这么多,他不上来气了。
‘只是这次……’男人又想起了医生遗憾的神情,‘……看他能不能熬过今晚吧。我们……我们尽力了,先生。’
“护工会照顾我的。”他懒懒,声音几乎听不见了,“你……要去……”
“……地、地震……?”
“你……你才――你才十八岁啊!”
少年舒口气,半梦半醒。
男人紧张地看着他:“休息一下吧,阿德利安。好好睡一觉……睡醒就……就什么都好了。”
他小心地拉开门,挤了出去。
“唔……金字塔,巴厘岛……什么的,”阿德利安闭着眼说,“还有,极光吧,北极的……南极的冰屋。”
……
两颗青金石似的蓝眼睛,一定是贮藏了阳光……才会这么刺眼吧。
他抬起颤抖的双手,脸深深地埋进了掌心,半晌,发出一声低哑的啜泣。
男人张了张嘴。
“尼加拉瓜。”男人说。
下了飞机后,他第一时间给阿德利安发视频。
“阿德利安……”
“我想看。”阿德利安说,“我就要看。”
男人沉默地订好了机票。飞向普罗旺斯的十二小时里,他彻夜难眠,总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说了这么多话,阿德利安又有些累了,他就放缓语调,小声地说,“我……见到了很多东西,很多,我本来看不到的东西……阳光,树叶,花,还有云。”
――那是个奇迹一样的好孩子啊。
那颗小脑袋点了点,眼帘抬起来,又放下去,不再试着提起神。
男人安静地看着他入睡。
隔音效果极好的门悄然合拢,确认一丝隙也不剩下后,男人
的
骤然垮了下来。
男人出了快要哭出来的表情。
阿德利安睡得晕晕乎乎,昏昏沉沉
阿德利安慢慢睁开眼,眼珠转向门,静静看了一眼。病态的微微张开一条
,蠕动一下,又闭上了。
无言的默契蔓延在空气中。
“……一百九十三个国家呢,”阿德利安的声音低了下去,带上睡意,“你去看看吧。”他安详地说,“替我挨个住,哪儿哪儿都住个……唔,一两个月吧。”
年目光柔和地看着他,“我成功地,多活了十八年。”
阿德利安微微别开脸,轻轻地:“我想你好好的。”
“我会好好的。”男人说,“我――”
“我想……我想你去看。”
他也知阿德利安是奇迹。
阿德利安了一口气,趁着那口气还在
腔里,尽力发出更清楚的声音:“学校,商场……还有别的什么。你去看吧,我想你去看。还有,还有……”他眼中
出一点茫然,很快闭上了眼,
出思索的样子,
腔缓缓起伏了一会儿。
男人不说话了。
“还有……火山,好像是叫,尼加拉尔吧?”
紧接着,一条新闻刷了出来。
可是……
“……这些算什么,还有很多你没见过。你还没见过学校,没见过商场……轮船,动车,地铁,快艇,你也没坐过……”他忽然被某种巨大而悲哀的恐慌摄住了,结结巴巴地,不受控制地,拼命搜刮着记忆,“你,你还没弹过琴,钢琴,你一直想学的,说手指弹琴的动作很好看。你还想画画吗?陶艺?你可以给自己
个
克杯……对了,你还想游泳,想放烟花,想亲手点燃热气球,你还想,你还想……”
医生都说阿德利安是奇迹,从未见过遭受这么多折磨的婴儿能活到这么大。
……没有人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