殷月城说：“算来那时是夏天，难说公主的尸放了一夜就发臭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百草老仙说：“不是的，那不是臭味，也不是香味，而是一种……一种说不上来的奇异味。百草老仙不敢说真的尝遍了百草，但天下花草树木、泥土岩石、火烛香料，我十有八九都闻过味。那味却……却不是其中任何一种，那不是人间的味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众人听得一雾水。世间万物的外观尽可以用纸笔描绘，气味却是难以绘画，老仙又不是伶牙俐齿之人，除非各人亲嗅闻，否则此生都不会知那究竟是什么味。

        百草老仙说：“我当时还不知厉害，还那味是一种古怪的尸臭，心里越来越害怕，不知那蛮子公主的尸首在捣什么鬼。要不是挂念皇兄，当真就要扭跑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走到正殿，推门进去，只见大殿里黑黝黝的，便如夜半时分，殿中央放着一棺椁，孤零零的躺在那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四下里实在是太黑了，也不知是我眼花还是怎么着，那棺材似乎在微微颤抖，好像……好像里面关着什么活物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害怕得一阵发麻，倒退一步，颤声说：“皇兄，你在哪里？’

        “黑暗中突然冒出一点光亮，一个人急匆匆走到我边，正是我皇兄。他手里拿着一颗鸡大小的夜明珠照明，神色疲惫，说：‘你来得正好，我已经一宿没合眼了，你来替我照看着她。’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见皇兄眼睛里都是红丝，一夜之间似乎老了十岁，知他是伤心过度，彻夜守着公主的棺椁不离半步，不禁心里一阵难过，说：‘哥哥，你睡罢，我替你守着小皇嫂。’

        “皇兄点点，拉着我走到棺椁旁，又把夜明珠到我手里，说：‘你把珠子藏在怀里，她不能见光的。我去休息一会儿，若是有什么事情，你立即来叫我。’我听得一愣一愣的，可皇兄也不跟我多说什么，转便走出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于是那大殿中只剩下我和那棺椁，这时我看得清楚了，那棺椁一动不动，并没有在发颤，可那奇异的味分明就是棺材里飘出来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怕得要命，只想撞开窗冲到外面，哪怕给大雨淋成落汤鸡，也好过和一棺材大眼瞪小眼。但皇兄就托付给我这一件事，我说什么也要给小皇嫂守灵才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敢藏起夜明珠，就着那一点光亮，战战兢兢守在棺材旁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心里胡思乱想：皇兄是不是神智错乱了？为什么不命令礼风风光光办一场丧典，皇帝的关起门来瞎搞什么？他从前还说我胡作非为，其实他比我胡闹得多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也不知过了多久，那棺椁毫无动静，我又习惯了那怪味，胆子渐渐大了，便开始自己哄自己：兴许罗华国的殡葬风俗就是如此。听说他们那里不兴入土为安，死人尸首要放到荒野之中，献给天上的秃鹫吃掉。小美人，我说的对不对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殷月城生气了，说：“你别东拉西扯，接着说下去！”

        百草老仙说：“是，是……我守了半天，眼越来越重，忍不住打了个瞌睡。大殿中静悄悄的，回着我阿欠的声音。我连忙拍拍脸，强行睁大眼睛。正在此刻，那奇异的味瞬间消失了！

        “这里始终关窗无风，气味怎么会突然消失？我大吃一惊，站起来，这时棺材里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，然后棺材盖儿开始轻轻抖动！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的心一下子凉透了！连逃跑都不记得，呆呆举起夜明珠，傻傻看着那棺材，那时我才发现棺椁四角并没有敲上钉子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“只听得喀喀喀，喀喀喀，棺材盖儿抖动的声音越来越响，幅度越来越大……突然砰的一声巨响！棺材盖儿掀翻了掉在地上，好像是被棺材里面的人一掌拍开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棺材盖儿掉在地上，震得整座大殿都在发颤，接着棺材里冒出一丛丛碧莹莹、绿油油的火苗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