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山寺与那破庙不过一山之隔，那么大的雷雨，绝不可能毫无察觉。

        梆、梆、梆。

        慧尘怔了一瞬。

        夜幕深沉，竹架上的长明灯烛火幽曳，慧尘垂着眸子默念经文，手中的木鱼敲打出规律沉闷的声响。

        旁边一位锦衣华服的少年公子懒洋洋：“你看你这不是活该呢么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施……施主……”

慧尘闻到他上丝丝缭缭的书卷水墨味儿，莫名觉得心慌，忙退了退，声无妨。

        傍晚小师弟来叫他的时候，慧尘虽还有些心有余悸，但也没那么怕了，毕竟淮阴面善，也不像有害人之意，他一向看得开，是福不是祸，是祸躲不过，也就不过于在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慧尘反应了这许久，也终于稳下心神了，于是问：“施主，您认错人了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少年粲然一笑，不置可否。淮阴叹了口气，不由自主地又往庙里看去，神色有些怅惘：“他似乎……变了不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慧尘微微一笑，双手合十：“施主认错人了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讲究前尘因果，前世债今世报，慧尘大约也能想到淮阴是自己前世相关之人，故看着有些愣神的淮阴说：“施主，你仔细看看我，我是你找的那个人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弯着腰，一时不知是起是伏。

        门外的雨声又大了起来。就在这哗哗一瞬，淮阴不见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啊？”淮阴依然呆望着他，表情傻傻憨憨的，令慧尘想起山下书塾先生家的黄色小土狗。

        慧尘从善如地点点，疾步走回了房间，一夜不曾合眼，慧尘已经困倦得紧了，所以也没发现自己丢在床脚的包袱里，多了一本手掌厚的旧书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温热的手也还在他上摩挲着。

        良久，淮阴往后挪了挪，让慧尘直起来，自己则颇委屈地说：“你不行了呀，力气比以前小太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淮阴目光一怔。

        很有弹，也很……热。隔着衣衫，慧尘似乎能感受到男人躁动的心声鼓鼓撞击着自己的脊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雨？”师弟面狐疑，“昨夜月明星稀，夜色甚好，何曾下过雨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淮阴目光微动，却是拿着手中木鱼在他膝上敲了敲。

        慧尘一夜不眠，只在下午稍眯了一会儿，这会子不由得眼打架，昏昏睡。意识模糊的时候，他鼻翼嗅到一若有似无的书卷味儿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懂个屁？”淮阴挑眉瞪他一眼。

        淮阴怔怔地看着他，叹了口气，大手就摸上了他的脑袋。温热干燥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感的，令慧尘轻轻打了个颤。

        慧尘面上一滞：“可我分明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那脸庞的主人攀在他肩，一脸懊恼地看着慧尘膝前的经书：“这到底是个什么劳什子破书，你几辈子这样不分昼夜地看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说着他就孩子气地去抓那本，高大的压在慧尘背上，使他随着淮阴用力的动作猛地前倾，淮阴惊叫一声，抱着他的脖子不动了。淮阴材十分结实，胀鼓鼓的肌压在慧尘只穿了薄薄一层袍的背上，感明显。

        慧尘本想让他把手拿开，不知怎的，就说不出口了。但淮阴还是察觉到了他神态里轻微的闪躲，于是讪讪地收回手：“你这秃瓢光溜溜的跟个小西瓜似的，我自然……爱不释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如若淮阴能明白前尘勿念，就此离去，双方都能得解脱。如若不能，慧尘也应当奉陪到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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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庙外淮阴听他又念起了那劳什子佛经，不由得一阵心慌气短，他本就因刚渡一小劫而元虚弱，又匆匆赶来此地，来不及固本培元好生调养，自然承受不住佛经的度化。

        小师弟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，见他犹豫不决，便想他可能是了什么不方便说的私事，于是善解人意：“大师父说今晚师兄值夜，师兄快去歇歇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慧尘一愣：“那么大的雨，我回不来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笔墨香味儿丝丝缭缭的，仿佛有生命般时进时退地试探着他的鼻腔，令他不由自主地一再用力嗅闻着。

        寒山寺香火旺盛，相传是有真佛护佑的，淮阴应当不敢来此撒野。

        漆黑的一缕发丝垂在他脸际，随微风翕动，撩得他脸颊酥，慧尘下意识回过，鼻尖就上了近在咫尺的一张面庞，那肤温温热热的，很柔，沁出浅淡的墨香味儿。

        慧尘一夜无眠，第二天一早就急匆匆地回了寒山寺，洒扫的师弟见他匆忙回来，忙问：“慧尘师兄，昨夜怎么迟迟未归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其实是是也不是。

        慧尘一时心神俱震，以为自己成日里胡思乱想，六不净，以至于走火入魔出现了幻觉，但定睛一看，火堆仍在，热度灼灼，并非虚幻，便觉着自己实是遇上了迷人心魄的鬼怪，若非佛祖保佑，早已死无葬之地，于是又速速地念起了楞严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