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深将裘应弘从床上扶起来，架上小桌，把食盒放上去，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：“你放宽心，好好合医生治疗，就一定不会有问题。来，张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语气平淡地像在谈论天气。

        裘应弘表情奇怪地张开了嘴。

        跟小护士别后，原深刚走出医院大门，就收到了一条来自裘御的短信――

        裘应弘抬起看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咳咳、你们走了……咳、靳家那小子会答应吗……？”裘应弘忍着咳，断断续续地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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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经历了越多就越心如止水，原深如今已经不知自己接下来的人生要怎么过了。替原家报仇？这样的想法已经淡了；跟裘应弘重修旧好？……还有这个必要吗？

        裘应弘给出的说法是自己得了癌症，没什么活了，钱财这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，如果不能在他生前发挥应有的作用，就跟一堆废铜烂纸没什么区别。

        鉴于有这样的保证，估计在他们不知的地方，唐书记正眼巴巴地等着看裘应弘住院呢，他们岂能不让唐书记如愿？

        端出食盒的动作一顿，原深有些惊讶：“不是说还有一段时间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三月里春光正好，今年气温回升快，还不像去年一样多雨，本该是个踏青的好时节。

        裘应弘这回出神的时间更长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在原深的坚持下，裘应弘已经在医院里躺了半年。这半年里，原深亲眼见证着这位曾经的恋人一步步走向死亡，就像见证着夏去秋临、秋走冬来、冬去春又回，见证着这样一个无常又有偿的生命循环。

        原深嗯了一声，朝她笑笑。

        反手将门关上，他来到病床边，把带来的外卖食盒放在床柜上，一边打开一边问：“还有多少日子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裘应弘扭，出苍白的五官：“也就这两天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原深忍不住低扬了扬嘴角，迅速把肉送进了他嘴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您进去吧，我就先走了。”小护士糯糯地对原深说。

        原深抽了张纸递给他，帮他抚顺后背：“慢慢咳，不要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就喂一块。”原深依然举着筷子，“啊――张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由于记忆恢复，他已经记起了上一辈子的所有事，但至今没有向裘应弘说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他不了的。”原深说，“他上就要自难保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还有件事，也是我想跟你说的。”原深看着裘应弘，“等你……以后，江城这边的事也都结束了，我会跟裘御一起回美国，可能就在那边定居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时候裘应弘已经说动了唐远山，但付出的代价是裘家的一半家产。如此大手笔的酬劳让唐远山当即点拍板，但与之相对应地，也加重了他的疑心。

您别难过，您已经尽力了，医院这边也尽力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两人在病房门口停下，小护士敲了敲门，柔声冲里面说：“裘先生，原先生来看您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只可惜正如裘应弘自己说的，原深也有这种预感，他可能活不过这个三月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听了这话，裘应弘眼神焦距拉得越来越远，混混地低喃：“是啊，自难保……原来已经到这时候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咳咳咳……”裘应弘突然开始咳嗽，一咳就始终停不下来。他一边咳得脸色紫红，一边还用手紧紧按着架在床上的桌子，像是生怕桌子掀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想来想去，好像就只剩下找靳晁算旧账这件事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是一个月前医生给的说法。”裘应弘看着原深。

        把筷子交给裘应弘，原深坐在床边，静静地看他吃了会儿饭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跟裘御上个月在美国结婚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原深点谢，推门走进了病房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跟守在门外的小护士打了声招呼，让她照顾好裘应弘。小护士连声答应，点得像捣蒜。

        裘应弘似乎笑了下，摇摇：“我自己来，还没虚弱到这种程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承你吉言。”原深收下祝福。他跟裘御的事是在裘应弘入院后不久告诉他的，自那以后，裘御也时不时会来探望这位“养父”。

        原深默默地听着他自言自语，什么话也没说。

        之后，原深又随便挑了些话题，坐在病房里陪裘应弘聊了会儿天。裘应弘很快就犯困了，等他睡着，原深才收拾好食盒离开病房。

        原深望了望窗外明媚的阳光，嘴角抿成了一条无悲无喜的平线。

        大概是在半年前，关于裘应弘到底要不要住院这件事，原深跟他争辩了一下。裘应弘的意思是左右都要死，治不治疗无所谓。但原深坚持让他住院，为的不是治疗，而是让唐远山放心。

        [刚刚公安来人，把靳显钧带走了！]

        “今天来，是为了跟你说件事。”原深眉眼柔和地对裘应弘说。

        裘应弘眼神一呆，浑浊的眼珠一动不动。过了好一会儿，他才慢吞吞地恭贺：“……祝你们新婚快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