乍这么一下，褪去这许多年天元山尊主的崇高光环，不觉幻灭，反而如古画成真，如神像化实，岂止是鲜活生动可喻。

        又叹：“唉，早说你要来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……也不算是稀客。

        主屋案台前，正挥墨书写的人意外地手一偏。

        屋中或立或坐正在收拾一地烂竹简的弟子们愣了好一会儿，才此起彼伏地躬行礼：“见过何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对方摆了摆手：“我与尊主有要事相商，先退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何守宁揣着袖子，微微抬眉：“你好装病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人长得好就是没话说，再混不吝的姿态作来都是萧疏轩举、从容风雅――这还是天下最盛华的颜容，不说动人心魄至极，也是就差放在神龛上供奉的尊崇。

        尊主斟完茶也不走，就随意在案边择地坐下，接：“小的你尽打。打死算我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近来这位踏上玺峰的次数，比这十年加起来的都要多。

        尊主放下笔，施施然起，亲自斟茶给对方：“阿宁今日火气真大，喝杯茶清清火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何守宁刚要开口，尊主往案几上一倚，单手点额：“啊，阿宁，你别说话，我开始痛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弟子们极有眼力见，看座上尊主只是轻笑，没有任何反对之意，便立刻俯首应答：“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何守宁闭了闭眼，又倏然睁眼，还是咽不下心这口气。

        说得毫无羞愧之意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到底是说人还是说稿，你心里清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必须算这笔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怎么隐约得觉着今日的何师有来势汹汹、分外不善的感觉……

        何师在书案右手侧席地而坐。

        出错了吧？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打不了小的，还不能找老的？”

非他颜容有多俊美，反倒是那名士风般的气度更深入人心。

        尊主看着这页作废的手稿，微微叹息：“哎，歹势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试问谁不怵少时会拿戒尺打你手板板的先生呢？

        急急抬手，墨笔仍然收势未止，笔尖游曳开，一笔歪了字迹。

        如莲高洁、似竹轩傲的师长，怎会像随时都会捋袖子冲上去吵架的凡夫俗子一般呢！

        有人跨过门槛，大步走近：“见着我便是歹势了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神情再温和，也叫人不敢有丝毫放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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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次第而退。

        就齐刷刷无比乖巧地退到一旁，低看着地面，瞥他大步跨过中庭，直奔主屋。

        尊主面不改色一推茶盏：“我好装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必通报了。”何师温温和和地说。

        何守宁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何师。”在场有一个算一个，皆放下手的物什，恭敬行礼。

        尊主抬眼，见着来人，星月点漆的瞳眸并不意外，只是淡淡笑意：“说污稿，没说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