瞑目
“这么吊着我的命,是不想让我轻易地死吗?”摊在榻上的人气息奄奄,因而语速极慢,几度吞咽才能dao完一句话。
但那枯槁如死木的脸上依然带笑,苍老浑浊的眼睛里仍旧浮着幸灾乐祸的轻蔑。
枯败的shenti已经回天乏术,当年她便被折了武dao,如今shen死灵溃,谁也不可能奈她何。
她还有什么可怕的。
“你还能怎么折磨我呢,恒息营?”她说。
温相宜叫的是全名,而非教主。
都到了这种地步,当然不必再顾忌什么面子功夫,她当初能那么轻易放弃尊位,甚至不惜废功自囚,当然有时事艰难、无可奈何的原因,但同样也有不愿与两个小辈俯首称臣、索xing拱手相让的缘由。
她所认的教主从来就只有一个人,而那个人早就已经长眠九泉。
“我敬你为长,温师对我教之功,实难细数,”恒息营语气倒是还缓和,虽是惯常的恹恹不快,一句话说出来也慢条斯理、从容不迫,“这千极教虽已不是我父的模样,到底是温师砥砺二十余年之所在,所以我实不解温师此举为何。”
温相宜哈哈大笑。
可她实在太虚弱了,张大嘴能挤出hou咙的只有一些气音,连咳嗽都轻缓,重一点都要震碎血肉内脏。
她毕生奉献给了千极教,结果棋差一招,埋没了自己十五年,也葬送了一世执着。
她当然在意千极教,就像想要废除契民制度的初衷,并不是怜悯生民之苦,而是看到了西州的不足、担忧千极教的未来。
所以她会觉得招秀的dao有意思,但她与招秀从来都不是同dao中人。
“有什么不好理解的,”她喃喃,“我要死了,总要为后人虑。”
“温师所谓的‘为后人虑’就是葬送自己的旧bu?”恒息营冷冷dao,“就是乱我教gen基?”
温相宜毫无动容:“杀人的是你,迁怒的也是你……别说没到自毁gen基的地步,就算真毁坏了gen基,也是你自找的。”
“你厌恶有人超脱你掌控,你更恨他们不仅不对你的宽容感恩dai德,多年以降,他们还是会因我只字片语,就奋不顾shen为我去死。”
气续不上,她真是一个词一个词往外挤的,但那双浑浊眼睛还是dang漾着笑意。
她仍然在笑。
“即便杀了人,也不解气,是吧?”
她是要死了,再高明的医术也无法让一个人干枯的灯盏里重新添注燃油。
偏偏她也没好好去死,而是饮下了一口合鸷散。
脆弱的内脏gen本无法承受那般烈xing的药力,她的五脏六腑已经烂得一塌糊涂。
恒息营只能掐断她的经脉,以真气为继nie住她心脉,只续起上半shen的循环,也就是勉强给她吊了一口气。
这么睚眦必报的人,从来只有他让人痛苦的事,在她手上吃了亏,结果发现只能吃上个哑巴亏,一点都没法在她shen上找回代价,他怎么可能甘心。
她当然要笑话。
恒息营看向她的目光极为阴鸷,冷静的因由更多还是想从她口中得到答案:“温师因何能为她舍弃良多?”
“你想不通?”她说,“哈哈,你当然不懂……”
话没dao完,门庭连着半边墙bi都轰然倒下。
轰然坍圮的碎石木屑撞在恒息营即刻撑开的气域上,没有飞溅开,只是自上而下,如积木般摔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