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马车上,现下得空,有机会在大内皇宫睡上一晚,当真伸展筋骨。
四月底的气候,在黑夜里还有些有阴冷,等到一更天时,整个皇宫逐渐陷入灰暗,老人家却在舒软的床上辗转反侧。
老人家是想女儿了,此次远出家门全为女儿,也已有五六年没去替女儿扫墓,心中激动,却不期盼,只因这样的日子,将来只会越来越少。
深夜难以入眠,老人家身着睡衣,从房间走了出来。
他来到院前,抬首望见被薄云遮羞的圆月,清风肆起,凉飕飕的。
义子跟外孙的徒儿谭轩分住两旁,没想打扰,老人家在院子里舒展着身子骨,将一套拳法和一路腿法打完,老人家脸不红气不喘,他这九十的高龄,实在难得。
清风带来一阵芬芳,老人家闭目细嗅,居然是薰衣草。
“蓉儿最爱的就是薰衣草啊。”
因思念女儿至极,柳老爷子沙哑的喉头叹息着,他满脸的皱纹睁开明亮的双眼,随后打开了殿院的大门,追寻着那道芬芳而去。
来时敞亮的大道已变得漆黑,老人家十步一走一停,寻着那道薰衣草花香,来到了一扇被封条封死了的木门前。
封条旧锈,里边儿禁封的好似陈年,老人家沿着墙角走,从琉璃窗的缝隙向里边儿望去,依稀地可以瞧见里边儿种植着成片的植物,却因天黑瞧不真切。
柳老爷子许久没有瞧见薰衣草,想进院内去,他回到被封禁的木门前,也不想破了皇宫的规矩,正思量间,他无意识地抬起右手触碰到了封条,微风拂来,十字封条悄然落地。
柳老爷子轻轻推门,门竟然开了,伴随着吱呀的磨门声响,阵阵芬芳扑面而来。
“元儿,这么冷的天还偷偷跑来,是叫奶奶操心的吗?”
药师殿大门开着,柳柔蓉从里边儿走了出来,她的手中还提着一件棉袄,是想给她孙子凌元添置。
此时圆月上的薄云散开,露出了丁点光亮,老爷子的目光与女子对望。
柳老爷子神情怔住:“蓉儿?”
女子手中的棉袄掉落在地,呢喃道:“爹……”
“蓉儿……真是你吗?”
柳老爷子颤声着试问,脑海似有一股吸力在搅拌,使他一阵眩晕,右脚侃侃退后,一步稳住身形,老人家已是老泪纵横,枯槁的双手颤巍巍向女子伸去,隔着八丈之距,柳老爷子欣喜问道:“蓉儿,你真的还活着?”
十四年前柳柔蓉因小儿子单允一事成了疯子,最终不慎跌落鼓来河中淹死,单族举族上下无不悲痛,而远在千万里之外的柳老爷子,也更是卧病在床长达五年之久,若不是外孙单允医术高明,恐怕老爷子也就只有郁郁而终。
思念女儿的情怀何其漫长,柳老爷子最心疼的女儿啊,就这般疯癫癫地去了,老爷子的心,几乎也跟着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