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出决断：“不了那么多了，我们先到你舅舅家看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的心思全写在脸上：“阿源，你在老家还有什么亲戚呀？有爷爷吗？叔伯姑姨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林思源聪明剔透，一听就知――

        这是人之常情，他不该怪她，也不能怪她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些男人在火车站停留了一个多小时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觉得空气中的氧气越来越稀薄，烟味越来越烈，胃里翻江倒海，后背全是冷汗。

        梅丽正要追上去，一个浅蓝色的水杯咕噜噜到脚底。

        和运动鞋溅满泥点，脏得不堪入目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人生正在往下坠落。

        梅丽和林思源站在车厢的连接，虽然躲过了闷热的人，却没有躲过烟味的侵袭。

        火车轰隆隆地碾压着轨，把她们从文明带向野蛮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蔫耷脑地蹲在她对面，跟林浩一样歉：“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以前能和林浩唠叨，说出去的每一句话，都不会掉在地上，现在只能拿沉默寡言的林思源凑合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次还是站票。

        梅丽买了两张火车票，拽着林思源，登上回老家的最后一列火车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，却被林浩架上后妈的位置，被迫负担另一个人的人生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从发达的省城回到落后的乡镇，和跌进泥潭没什么两样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没有找到林浩，悻悻地离开售票厅，朝汽车站的方向赶去。

        梅丽：“幸好我们跑得快，要是被那些人堵在家里，他们肯定要你替你爸还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梅丽发愁地长呼一口气，咬紧嘴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白衬衣了干，干了，皱巴巴地黏在上。

        林思源看得出来，梅丽非常烦躁，像一座快要发的火山。

        林思源把书包平放在地，示意梅丽坐在上面休息。

        闻言，姓刘的男人脚步迈得飞快。

        虽然他也不知，他错了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清晰地感觉到――

        快到站的时候，梅丽站起，把被汗水打的碎发挽到耳后。

        梅丽抬起眼，盯着林思源的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 是林思源的水杯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在短短一天里遭逢巨变，情绪需要一个发的出口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抹抹眼泪，叫：“刘哥，你别走啊！你们得帮我找人啊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她上的口红早就脱落了，角的小痣还鲜亮如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去年是偷偷跟你爸跑出来的，现在灰土脸地回去，不挨顿打都是好的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怎么跟我爸妈介绍你呀？说我是你后妈？街坊邻居要是知，还不笑掉大牙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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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梅丽打算甩掉他。

        林思源斟酌着措辞，克制地诉说自己的不利境：“爷爷、外公外婆早就过世了，我爸是独生子，我妈那边有个舅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梅丽越说，林思源越难堪。

        梅丽不客气地坐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他家条件不好，舅妈是残疾，两个表弟都在上学，一家全靠他一个人挣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捡起杯子，越过拥挤的人群，和林思源对视，暗暗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    梅丽沉默了没多久，就开始和林思源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 林思源的心也像被车轮碾过。

        林思源低垂着脑袋，不知所措地住自己的衣角。

        梅丽偷偷留意着他们的去向，见状心里一惊。

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也难怪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可惜了那么多家电，还有我的麻将桌，我新买的收银机……早知就不买那么贵的收银机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舅舅跟我爸的关系不太好，平时不怎么联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可他恐慌得不过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