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们见过？”朱嬴疑惑地问。

        夏侯无去拜访故旧。朱嬴来到书房，翻阅典籍，冯夫人问：“你学过天竺文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姑娘们，姑娘们！听我说，其实那是一场误会。”朱嬴赶紧澄清，“一场美丽的误会，虽然美丽，实质上只是阴差阳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妹妹的誓言原来不过如此。”他笑着叹息。

        朱嬴不尴不尬笑着，不知如何和这位小姐叙旧。弟史插进来问：“你们在说竞选？选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朱嬴一时语，妮娜骄傲回答：“是一场光荣又艰险的比试，我很荣幸代表乌孙出战，可惜低估了敌人的无耻。好在您的姐姐不费灰之力战胜了可恶的匈人。我选不上不要紧，重要的是匈人不能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医术是汉朝给西域的恩惠。”冯夫人微笑说。

        来到赤谷城，夏侯无说风凉话：“高兴点，等会进，就能见到你心心念念的解忧公主，虽然你不够格和亲，但看看榜样，总是一桩美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一路同行，人烟如同这时节的苜蓿花，越来越稠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美事？天大的美事哪里及得上我有你这样的兄长。”朱嬴阴阳怪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恨不恨我？”夏侯无问。

        朱嬴再次出门，满目苜蓿花俨然雪青绒毯，春风拂过，层层叠叠紫花下微绿痕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阴？阳？阴阳调和？”弟史不耻下问。

        指尖轻轻一拨，朱嬴放走了金子，小东西鼓动翅膀，重归草海。

        哥哥等待良久，才说：“继续走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朱嬴站在平台上，风中依稀夹带长安春季的烟尘，却是万里之外的胡沙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学了一些字，看书还是似懂非懂。”朱嬴环顾左右，“这里很多医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仰望宽阔的屋檐，仿佛长辈慈爱的大手，朱嬴潸然泪下，用绣满茱萸花的衣袖拭泪，对夏侯无说：“我记得那年比试，你撵着我离开未央。后来，我去面圣。那天，也是这样的晴天。明明不到三年，怎么感觉过去很久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殿外，红裙少女端坐鼓瑟，敛容站起：“长安来的使者，我是乌孙的公主弟史，也是你们的表亲，请进，母亲在等候你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弟史感叹：“的确是一场光荣的战争，我想母亲知了也与有荣焉，不如我编一首曲子，颂扬姐姐的风采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弟史子安静，朱嬴也不爱外出游，两人镇日琴书相伴，公主请人教习朱嬴，又嘱咐女儿带表姐踏青散心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当然！那年，我也去西夜国竞选了，你是唯一一个汉人，生得又美丽，我不会忘记你的。”女郎拍手，“我叫妮娜。你当时好严肃，我们都不敢和你多说一句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在草原，唯一的胜利是活下来。”朱嬴脱口而出。

        日光灿烂，朱嬴随夏侯无觐见解忧公主。一入门，桂殿兰，玉阶朱梁，何其眼熟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是我哥哥，我从来不怨恨你的任何决定。我永远、永远信任你，支持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是哪儿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朱嬴瞪眼看夏侯无，以为他死要面子不放自己回西夜国，至少返回长安，没想到这家伙诓她到了这里。

蓿花上信手捉到一样东西，递给她。朱嬴托在掌心，听着金铃子充满野趣的声响，恍若置家中的庭院，父母慈爱的呼唤犹在耳畔，回首天地之大，星河耿耿，萤明明灭灭，却不闻长安的迟迟钟鼓，不见京师的葳蕤灯火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似笑非笑说：“我心高气傲的妹妹，不是不甘在西域当个农妇吗？不让你长长见识，我心难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知她不爱凑热闹，弟史领她在人群外散步，迎面走来三五个姑娘，遥遥和她们行礼，其中一个花环的女郎，去而复返，轻拍朱嬴手臂，笑嘻嘻问：“姑娘，认得我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乌孙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解忧公主见到亲人，不胜欢喜，挽留他们在中住下，又教女儿陪伴朱嬴。

        朱嬴不知该夸她汉学深，还是为她的早熟脸红，一把拉过她，朝妮娜挥手作别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先去拜访冯夫人。她曾是公主的陪嫁侍女，如今是王后的左膀右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