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

        1989年，夏

        许听坐在火炉前，炎热的夏季仿佛被这团火划分为两个地界。窗上几缕烟丝飘进光影里，窗外层层绿叶在细碎的窗影间舒展，数不清的光影交织缠绕，月光却被拒之门外，阳台上飘dang的窗帘拦住了所有窥探的目光。客厅与厨房仅隔一堵墙，许听背对着客厅，额tou上挂满细密的汗珠，她的tou发似乎剪短了些，墙bi上投出一棵树的倒影，单薄的后背贴在发黄的短袖上，火苗的噼啪声tian舐着白色的袖口，略显茁壮的臂膀撑起了层层泛黄的衣料。nuan烘烘的火光与窗外清爽的夏风在同一面墙bi上撞了个满怀。许听坐在矮小的板凳上，残缺的凳tui被她用砖tou垫得平稳。

        烟火的迷濛熏得她双眼通红，火越烧越旺，黑沉沉的瞳孔几乎要被tiao动的火光吞噬。许听轻轻眨了眨眼，指甲深深扣进掌心的肉feng里，指尖不小心划过pi肤，她顿了一秒，随即握紧拳tou，双脚轻轻蹭了蹭地上散落的灰尘，终于，她对着这灼人的热气松了口气。她缓缓弯下腰脱掉脚上的鞋子，一双磨得通红、结满cu茧的脚趾tou，就这样暴lou在火光里。双脚踩在自己先前蹭出的路痕上，冰凉的瓷砖瞬间褪去了火光带来的燥热，点点火星溅在许听的后背上，噼啪的炸裂声在寂静里尤为清晰。她捡起地上的旧鞋，掌心贴在大tui上慢慢站起shen，走到火炉旁，手上这双破旧泛白的网鞋，与她手指上的伤疤有着相似的历史；被同一种苦难刻下的符号烙在她的shen上。仅一秒，许听便将鞋丢进火堆里，火苗翻涌的瞬间，屋里的光影散了大半，她的影子在墙bi上被拉得越来越膨大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火苗猛地蹿起，吞噬了落入火坑的鞋子，墙上的影子顷刻碎裂又重组，矮小的shen影重新印在墙面。许听踩着火星的噼啪声，一步一步走进浴室，拉亮了灯闸。明亮的白炽灯光倾泻在她shen上，客厅的冷风chui来，chui散了她额tou上的细汗，后颈chu1lou出一大片红印，tou发没能遮住的地方，隐隐可见几daoca伤。许听在木盆前蹲下shen，清透的凉水里，漂浮着一双肮脏不堪的运动鞋，鞋底的泥土沉进盆底，黑色的尘垢与她脚上的尘土一样沉重。她拿起鞋刷用力刷洗，寂静的夜晚里，只有“刷刷”的摩ca声反复回dang，十几分钟后，声响才终于停歇。当凉水漫过鞋底，将鞋翻过来映在水面时，鞋侧醒目的尺码标记格外刺眼——三十六码。这宽大的尺码与她瘦小稚nen的岁数形成强烈的反差，她踩进一双不属于自己的鞋，撑着岁月艰难向前跑；宽大的脚掌与厨房地板上的脚印rong为一ti。

        许听的手掌将这双旧鞋刷洗得干干净净，天亮前，她会把它挂在阳台上，没有人知dao这双鞋从何而来；没有人知dao，她的尊严正像那堆火苗一般，在无人看见的地方，那堆火苗又燃烧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清晨的雾气刚褪去，菜市场里便挤满了人。塑料棚搭在干燥又chaoshi的土路上，许听刚从雨里走出来，鞋底沾着几块泥渍，新鞋还没跟脚，她拽着鞋帮往前走，将雨伞收起来，走到一块相对空旷的地方，脱下鞋在地上蹭了蹭，把泥渍搓掉，脚底瞬间变得轻盈许多。她的后背沾着几滴雨水，手臂上挂着几个塑料袋，她藏在一gen梁zhu后，只lou出一双眼睛打探四周。发现不远chu1有个菜摊人比较少，她深xi一口气，剧烈tiao动的心脏和人群的嘈杂声搅在一起，快步走上前，脑海里努力回想着曾经和母亲买菜的模样。

        很快，她走到菜摊前，低着tou快速捡了几颗包菜递给老板。摊主显然没反应过来，刚摆好摊位就来了生意，看着眼前这个只低tou捡菜、不问价格的小女孩，她愣了愣，接过袋子时才想起忘了给塑料袋，忙吐了口浊气，把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