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清宴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,隨即若無其事地放下,他瞥了一眼不遠處的陳彥鴻,後者正假意與旁人說笑,但耳朵卻分明豎着。這點小把戲,如何能瞞過他四百六十多年的閱歷。這定然不是彥康自己想問的,而是陳彥鴻教的。
陳文軒此時滿面春風地走了過來,拍了拍蘇清宴的肩膀,大笑
:“承聞,你看看,這些都是老夥計了,聽聞你來汴梁,都吵着要見見你。還有這幾個下人,也是當年府裏的,都念着你的好呢。”
蘇清宴呷了一口酒,淡然回
:“開了間藥堂,終日忙於俗務,哪裏有閒暇。就連這
武功,都快要荒廢了。”他這話半真半假,既是敷衍,也是一種疏離的表態。
陳彥康那句無心之言,在他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,讓他坐立難安,風聲鶴唳。他害怕這是陳彥鴻的調虎離山之計,生怕家中出了什麼變故。他歸心似箭,腳步匆匆,幾乎是小跑着回到了承和堂。
這舊事重提,讓他心中那
早已結痂的傷疤,又隱隱作痛。原諒?談何容易。
酒過三巡,菜過五味。陳彥鴻端着酒杯湊到蘇清宴
旁,恭敬地問
:“師父,這幾年您在汴梁,一切可好?看您清減了些。”
宴席終了,蘇清宴幾乎是第一個告辭的。
衆人又是一陣寒暄。蘇清宴的視線掃過一張巨大氣派的八仙桌,桌旁坐着的,皆是當年陳家分佈各地的分店掌櫃,個個都是對他忠心耿耿的得力干將。他走上前去,與他們一一抱拳問好。
蘇清宴看着他,這孩子是他與柳如煙所生,眉宇間有幾分柳如煙的影子,他心頭一軟,說
:“只要你不怕吃苦,爲師自然傾
相授。”
推開院門,看到蕭和婉正在燈下縫補衣物,石雲承也已睡下,一切安然無恙,他那顆懸着的心才終於落回了肚裏。他
儘
他解釋得天衣無縫,但場面終究是有些僵了。王雨柔察言觀色,連忙舉杯打圓場:“來來來,承聞,我們二人喝一杯。孩子們不懂事,你別跟他們一般見識。”
他們見到蘇清宴,紛紛起
,神態間又是激動又是拘謹,齊聲
:“見過總掌櫃。”
話音未落,陳彥康那張稚氣未脫的臉
擠了過來,大聲
:“師父,您可不能荒廢武功!將來您那套斗轉星移,要一招不差地全
傳給我,不許再藏私了哦!”
蘇清宴舉杯與他碰了一下,一飲而盡,面上帶着寬和的笑意。然而,在他垂下眼簾的瞬間,一絲戒備一閃而過,藏於寬大袖袍下的手指,已不自覺地微微蜷起,一絲若有若無的指力在指尖凝聚。
蘇清宴心中雪亮,陳家這番舉動,其意不言自明。他們舉家遷至汴梁,如今又將這些舊人尋來,無非是想打動他,讓他念及舊情,重回陳家麾下。他面上不動聲色,對着衆人抱拳作揖,團團行了一禮,口中
:“各位安好,多年不見,風采依舊。”
彥康卻是個口無遮攔的,立刻追問
:“那幾年前,您爲什麼還保留了那‘完美一招’不教給大哥?大哥都跟我說了。”
陳文軒見狀,高聲吆喝
:“好了好了,總掌櫃也到了,都別站着了,入座,動筷子!”
他笑了笑,摸了摸彥康的頭,溫和地解釋
:“康兒,那一招之所以取名‘完美一招’,恰恰是因爲它本
還不夠完美,爲師這幾年也一直在琢磨如何將它完善。不成熟的功夫,怎能輕易傳人?”
此言一出,滿桌的熱鬧氣氛瞬間凝滯了片刻。
一聲令下,滿屋的人便紛紛落座,觥籌交錯,推杯換盞,場面頓時熱鬧非凡。
陳彥鴻也趕緊過來,端起酒杯,一臉誠懇地說
:“師父,是徒兒的不是,不該與四弟說這些。徒兒敬您一杯,給您賠罪了。日後徒兒每日都去您那兒請安,向您討教武藝,還望師父不吝賜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