阵尖锐的刺痛。

        刘海完全被雨水打，一缕缕黏在额上，遮挡着视线。

        你抬起僵的手，有些暴地将透的刘海全拨开，拢到耳后，出了光洁苍白的额和那双空失焦的杏眼。

        反正……在这无人的雨夜街，没有人会看见你这副狼狈又“不得”的样子。

        你可以肆无忌惮地哭泣，可以放声尖叫，可以咒骂命运的不公。

        但你只是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。

        连愤怒和悲伤都显得沉重的疲惫。

        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、脸颊不断落，混合着未干的泪水。

        你目光空地望着眼前被雨幕模糊的世界，霓虹灯的光晕在漉漉的地面上晕开一片片破碎迷离的色彩。

        一个声音在心底绝望地盘旋：

        温辞，你到底是怎么……把自己的人生，一步步搞成这副失败不堪、走投无路的样子的？

        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，飘向那个你无数次在心底认定的、人生第一次重大转折点――

        小学六年级的暑假，那个闷热得让人不过气的午后。

        初一开学的前一天下午，你结束了在贺琳家充满快乐和笑声的避难时光，怀着对新学期一丝模糊的期待回到家。

        推开门，客厅里似乎空了许多。

        你疑惑地环顾四周，然后，心脏猛地一沉――

        那架陪伴了你整个童年、承载着你音乐梦想的旧钢琴，不见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你冲进自己的小房间。

        书桌上，书架里……所有你视若珍宝的乐谱，你辛苦考级拿到的证书，你在比赛中获得的奖状和奖杯……全都消失了，像从未存在过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你跌跌撞撞地冲进厨房，声音发颤地问正在洗菜的林秀芬：“妈……我的钢琴呢？我的琴谱……我的证书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甚至没有回看你一眼，只是用沾着水珠的手背随意抹了下脸，语气平静：“哦，学琴耽误学习，学费还贵，钢琴卖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像是在说卖掉一件旧家。

        当时的你，是“懂事”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你知家里不宽裕。

        所以，你没有哭闹，只是心脏疼得发不出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半晌，你不死心地追问：“那……那我的证书和奖杯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林秀芬终于转过，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烦，漉漉的手在围裙上了：“那些破纸片子有什么用？又不能当饭吃，又不能考大学！扔了！赶紧的，去预习！我花钱给你买的辅导书你给我好好看！开学了，赶紧收心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的目光扫过你苍白的脸，像是想起什么，语气陡然变得更加严厉，“以后少跟贺琳玩！她家有钱，她考不上大学她爹妈也能养她一辈子！她不怕！你呢？她能把你害死你知不知！以后多跟上进的、学习好的同学玩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你看着她围裙上那个印着的咧着嘴的黄色笑脸图案，张了张嘴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你恍惚记得，很久很久以前，也是在这间厨房，她一边择菜，一边笑着对你说：“我闺女随我！有音乐细胞！手指长！以后说不定能当钢琴家呢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当时的你并不知，你失去的远不止一架钢琴和一些纸片。

        你失去的，是未来无数次，你试图抓住一点点属于自己的爱好和快乐的权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