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聿知恩师眼界通透，不愿徒劳掩饰，直言：“不让老师知，是他的主意。不过，学生可对天起誓，此事于大燕，至关重要――”

册与衣物，只让带走书房里的书案，以及门上老爷当年亲题的那块牌匾，其余皆照旧摆放。姑爷还说??”

        崔浩还未反应过来，杜聿已从床畔暗格中取出一封染血的圣旨，神色从容，动作毫不迟疑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气色虚弱，仍强撑着要下床行礼：“老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藏匿太子的人是我，我将在老师需要时聚集这些人您的后盾，在受圣上猜忌时，您就供出我??如此，老师不需惧怕前路有赵挚天的人，亦不需担忧退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们早知太子尚存，只是在等待，所以这段时日里，并没有太大动作，偶尔合皇帝，偶尔顺从姜党，表现得像是纯臣。

        崔浩一怔，对上他眼中坚决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是一由英宗亲用玉玺所印的遗诏，亦是他在世最后一次御笔。上写明：“押名于此者，当以杜、崔二人为首，平贼人，护幼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老师，还来得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只是??

        “皇上对老师最大的疑念，便是那日金銮殿上，您站在英宗皇帝前，所以老师??”杜聿直脊背，声音不高，却一字一句落得清楚，“学生会挡在您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崔浩微微挑眉，“还有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这些年他与宋相安于无为，默认世宗纵权放任，让太极行会壮大成今日之势??罪不在年轻人，而在他们这些老骨的纵容。

        见他面色苍白，崔浩眼中情绪复杂，沉默片刻后，终是开口：“你将玉玺交给皇帝，太子藏匿于异州之后，接下来竟是往金科那样的龙潭虎钻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待得太极行会这大燕沉疴尽除，若老师认定徐时晔可为明主，我亦会劝说这群人归顺朝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老师若平安，她与孩子便能安好??这是杜聿唯一心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将那遗诏紧紧攥在手中，几乎咬牙：“杜聿，你是我亲自选的门生，还不到而立之年，尚有大好年华，你将来――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老师，英宗在朝中遗党，全是由我联系的。必要时候，就由您去告发我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屋内光线明亮，杜聿刚换完药，上缠着绷带，只披了件单衣。听闻通传，他勉力撑起上，动作间忍着痛，将衣襟拢好。

        门扉一推开，药香扑鼻而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可是毫无退路的棋局。

        崔浩一见，连忙上前，抬手制止，：“别动，歇着，为师可不是来受礼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崔浩闻言，只觉一团火在中翻腾。

        杜聿勉力扯出一抹笑意：“老师放心，学生心中有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听见杜聿这般说，崔浩愣了一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重到你们二人连命都可弃之不顾？”崔浩目光沉痛，“你们才多大年纪，莫要太过自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杜聿在这世上的牵挂，唯有妻子一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玉玺都还了，奕枢却还没有回来，你们究竟有何打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其后，是一长列官员的署名，皆是朝中重臣。英宗驾崩后，这些人未曾现，却一直潜伏朝内，静待崔奕枢与杜聿回京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这是??”崔浩只觉手中了团火，实在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姑爷说，让我去小姐常去的布庄，多挑些衣料回来，尺寸宽松些??还有小姐日常常用的物什，也一样样备了新，送去新宅放妥，以备不时之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崔浩手中冷汗直冒，脑中掠过这些人在近月里的种种作为，全然串起――

        就当崔浩眼神微微暗淡的同时，杜聿的屋子到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崔浩微微讶异，杜聿看上去并非想睹物思人，反而像是在等她回家。

        三朝老臣，数十年忝居尚书之首，竟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年轻人，在他面前折损。这些人有才、有志、有心，却没有一个能真正长成国之栋梁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门生如此，他的长子亦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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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他语声极轻，却带着决断的宁静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君不可无相，正如舟不可无舵，一国无良相，则政无所统??老师，左相之位，您得争一争。若再三避之不受，反为猜忌埋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话未说完，便被杜聿打断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刘宪之名，赫然在首。

        不时之需？

        自门生江云诚倒在眼前、饮毒亡那一刻起，崔浩便沉入自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