验尸官目光微微一沉，像是在按耐自己的耐：“表检验所见，淤痕多分布在跌落与入水冲击的合理位置，与死者生前酗酒、跌坠行为相符。当然，若要完全排除外力殴打，则需行解剖。本次检验范围有限，我只能就表特征作出最符合的判断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……不可以！云儿已经没有脸面了，你们还要开膛破肚吗？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老妇抱着年轻妇人摇晃着，不断拍打她的背，像在哄她又像在哄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更何况，”龙柊的声音像一泓清泉，“这位验尸官，正是当日为莉莉大人诊治的医生，也是莱德大人的得力助手。想必莉莉大人，您也认可他的医术与判断吧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验尸官抬眼望向她，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情绪波动：“人在死亡后短时间内，若仍有余温和血动，外力撞击仍会在下留下痕迹。但此类痕迹的扩散方式与生前大不相同——这一点，我已分辨在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龙柊的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，那笑容不炽烈，却深不见底。

        莉莉心中一紧，她几乎要脱口而出，将他们侦探小队暗中调查的事一脑全抖出来，可她的目光一转——看了看亚伯，又看了看缪尔，某种无声的力量压在她心。

“那你怎么确定剩下的淤青不是被人殴打造成的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转，直直看向龙柊，目光倔强得像要燃烧起来：“你不也说了吗？那天可是这位验尸官给我看病的。他既然能确认我没病，那就说明我的记忆没问题！死者可是落水前就死了，肚子胀成那样，还有力气自己翻过围栏？明明那儿有围栏的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莉莉！”亚当和该隐几乎同时喝止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忽地转过，目光落在痛哭不止的龙霆云家属上，声音放得极柔，她咬了咬，像是极为难地开口，“各位……莉莉大人质疑如此之深，我……也别无他法。”，她摆出一副近乎无助的神情，像是被到角落才不得不出此言，“依刚才验尸官所言，需要继续查证只能解剖”，她叹息一声，“作为死者的家属，你们是否愿意——当场剖开尸？以彻底澄清所有疑点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莉莉心一震，又急急追问：“等一下！你刚才说，人落水前就死了。可人死了以后，还会有新的淤青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么……”她的声音优雅得几近残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莉莉大人      ，您的担心，我们都理解。”龙柊的眼神不动声色地扫过尸与家属，再停在莉莉上，角微敛，“验尸官职责在于死因判定，他已尽其分”，她抬朝验尸官微一点，“至于外力痕迹的追查，自有治安官负责。若在此刻追问，怕是只会徒添家属伤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莉莉！”亚当难得冷下脸，语气中带着斥责，“现在不是你的侦探游戏时间。你知在伊甸园作伪证的下场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乖，我们不查了，不查了啊，我们回家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家属们的情绪像被点燃的干柴，瞬间失控。

        老妇左边的年轻妇人看起来极度痛苦，她被老妇把揽在怀里不断抚摸着，她皱着眉看向莉莉，目光里有隐隐的埋怨。

        莉莉猛地一怔，肩膀一抖，气势瞬间弱了几分，却改口说：“我……我那天确实看到了他掉下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们跟云儿一起回家……这里不好……这里不好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莉莉？”亚伯诧异地出声。

        老妇猛地抬起来，满是泪水的脸因为恐惧而僵，她双手死死抱住旁的拐杖，像护着最后一点尊严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呼急促，像下定了某种决心，一咬牙：“我在那天晚上，看到了有人把他推下去了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莉莉屏住呼，嘴微张，还想再问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的声音越说越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云儿啊……我们回去看云朵去，这里没有漂亮的云朵，这里不好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而且——”莉莉几乎是问般地追问龙柊，“你们真的勘察过现场吗？你们确定没有打斗痕迹吗？刚才他可是亲口说了——死者的确有殴打痕迹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