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气又浮动着郁得化不开的甜香。年初来时，齐诗允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与一丝不确定的迷惘，与他行走在这座音乐之城的街巷里。

        现在的心境已与当时不同，他们的关系也与当时不同。

        萨尔茨堡如同一个巨大的沙盘模型，铺陈在天幕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年初同你来的时候，我在这里许过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但我当时非常希望，下一次再带你来到这里的时候，你会成为我的太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但男人却不以为意，继续将她搂实在怀内，一本正经：

        阿尔卑斯山群峰雄踞远，教堂群落高耸的塔尖直入云霄，米拉贝尔花园的巴洛克几何图案，在脚下缩成一方褪色的绣毯…灿烂阳光染就一切，星星点点洒落在穿城而过的萨尔察赫河上。

        下一秒，一只宽大且温热的手掌，将她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完全包裹住，又不由分说地拉出来，揣进了他自己厚实温的大衣口袋深。

        耐风化的致密石灰岩托举起这座沉甸甸的军事堡垒，也装载了两人时隔不久的美好回忆。

        雷耀扬垂下视线，紧盯她在稀薄阳光下亮闪闪的双眸，笑容里是对她独有的温煦：

        她语，望着他笑颜，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。而雷耀扬又向她凑近了几公分，神色，比的阳光更明媚：

        说着，他的手轻抚在她颊边，态度和语调都无比真诚：

        “那天你不是问我，我要你嫁给我什么？现在我回答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雷耀扬掌心的纹路清晰而干燥，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诗允，我从未想过要求要你如何，所以，你不必在乎世俗眼光，为我一个完美妻子。所以也不必遵守现实规律，对我们的婚后生活循规蹈矩…因为如果那样，就彻底失去这段婚姻的意义，失去我们这段感情的初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们之间的关系，是互相拥有和互相成就，我们之间的底线，是平等与忠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一卷菲林用了大半，在她拍了不少好风景放下相机时，雷耀扬牵紧她，走向他们曾经驻足的位置。对方从后围抱住她，动作亲密得令女人有些羞赧，不自觉地轻轻挣扎起来：

        “还有人在啊―――”

        但言语间，他们彼此已经不再避讳讨论社团帮派里这些暗涌的斗争，既然在其中无法抽离，便需要随时警觉背后潜藏的危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但是香港现在已经回归，如果洪兴不遵守当下的游戏规则，那就不是整个东英的事。所以，你别担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两人漫步在岩板路面，目光从山脉北麓，眺望至东更遥远的德国边境线。齐诗允的取景摄下无数自然风光，还有男人宛若高山的背影，在他转过看向她的那瞬间，快门按下，将他的模样用胶片记录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喂…你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雷耀扬笑容里带着玩味，却答得笃定，齐诗允听罢，也不再多问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活了三十年，我只听过去寺庙还愿的，来城堡要还愿的还真是人生一次，这里以前是监狱和防御工事啊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言毕，女人面容上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惊诧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这个人，确实不相信虚无的存在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讲实话，可能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山腰上，逐渐凋零的欧洲云杉和白蜡树叶红黄相接，如同零星火焰，新婚夫妇手拖手，踏过一层层螺旋石阶，走向游人如织的观景台墙内。

        走出邮局，寒风还是毫无遮挡地过来，齐诗允下意识缩了缩脖子，把鼻尖埋进围巾里。

        齐诗允听得一雾水，调转方向来望住这神经兮兮的男人，不解地笑：

        他将她微凉的指尖紧紧攥住，熨帖在他温的掌心里，往另一熟悉的路径走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萨尔茨堡最后一站，两人乘坐缆车，再次登上那座可以俯瞰全城的要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所以你说，是不是很灵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饮完一杯咖啡已是午后时分，山中细雨已停，天气拨云见日。

        尖锐的红瓦屋、蜿蜒的河、还有远绵延的阿尔卑斯雪峰……在初冬的薄暮里，褪去了明信片般饱和的鲜亮色彩，显出一种洗尽铅华、近乎肃穆的庄严。

        唯一不变的，是彼此相爱的一颗真心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自认我并不是个多好的男人，还有很多不足和瑕疵…但是我希望，你与我共的每一秒都开心自在，

        “不过一向不信神佛的雷生…究竟许了什么愿？我倒是有点好奇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男人将手中明信片小心翼翼放回镶木桌面，往椅背靠了靠，神情正经了点：

        “愿望实现了，我现在是来还愿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