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。”你低低地应了一声，走到柜台前说：“叔叔，我要一碗酸辣面和一烤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车厢里几乎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在那两个穿着明德校服、神采飞扬的女生上。

        老板的酸辣面，面条，汤底郁，辣不是那种干呛的灼烧，而是带着一种令人上瘾的醇厚的香麻。

        指尖碰到一张皱巴巴的纸币。

        你点了点，心里那点微弱的意又扩大了一点点。

        你像一只误入鹤群的鹌鹑，恨不得将整张脸都埋进衣领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小小的店面里弥漫着郁霸的酸辣香气，混合着油炸辣椒和醋的辛香，几乎能勾出人的口水。

        你默默地将垂得更低，前的书包被你抱得更紧，糙的帆布面料硌着你的手臂。

眼前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抱怨着，语气里的优越感却掩饰不住。

        一辆辆锃亮的私家车无声地到路边，车窗降下，出家长们洋溢着骄傲与满足的笑脸。

        你掏出来，是一张十元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公交车在破败陈旧的站台停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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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但你总忍不住偷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时候，林秀芬还没那么“讲究”，她自己也爱吃辣，常常会带你来，点一碗红油赤酱的酸辣面，看你被辣得小脸通红、嘶哈嘶哈却还忍不住往嘴里的样子，她会笑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的孩子――那些穿着天蓝色校服、自带光环的“天之骄子”――步履轻快地走向自己的父母，脸上挂着青春最张扬肆意的笑容，聚在一起高声谈论着假期计划、考试成绩，清脆的嬉笑声在傍晚的空气中碰撞、回响，刺得你耳生疼。

        付了钱，你在店里偏里面、靠近墙角的一个空位坐下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们沐浴在那些羡慕、赞许的目光里，像两颗在浑浊空气中熠熠生辉的明珠。

        你找到一个最角落的位置，将自己蜷缩成一团。

        书包被你紧紧抱在前，严严实实地遮挡住前的校徽标识――仿佛这样，就能将自己与“明德”这两个字彻底割裂。

        终于挤上了回家的公交车。

        后来，你上了初中，不知她从哪个“专家”或邻居嘴里听说，这些“垃圾食品”吃多了会影响智力发育，就再也没带你来过，并且严令禁止你碰。

        正是饭点，不大的空间坐满了人，大多是附近下班的工人和放学的学生，人声、溜粉条的声音、碗碟碰撞的声音交织在一起，充满了市井的喧嚣和烟火气。

        你停在小区的铁锈大门前，手指在校服口袋里摸索。

        肩上的书包像灌满了铅块，里面满了国庆三天假期的“馈赠”――厚厚一沓试卷和练习册，沉甸甸地坠着你的肩膀，压得你脊椎生疼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小姑娘这么厉害！太有出息了！”旁边一个大妈忍不住插话，嗓门洪亮，带着由衷的赞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嘞！”老板手脚麻利地记下，一边朝后厨喊了一声，一边笑着看你，“小碗，中辣，不要香菜，对吧？”他的语气熟稔得像在招呼自家孩子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是啊是啊，”一个大爷也附和，“搁明德能考上年级前二十，杠杠的！国内大学随便挑！以后准是国家栋梁！”他的话语引来周围不少乘客善意的目光和点。

        你把沉甸甸的书包卸下来，放在旁边的空塑料凳上，肩胛骨传来一阵酸胀的解脱感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家“拿哥酸辣粉”在这里开了十几年，从你小学起就在。

        门口早已水不通。

        你刚掀开塑料门帘走进去，柜台后正低算账的老板就抬起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每次看到老板那张热情洋溢、毫无城府的笑脸，再想起母亲在家对这家店“黑心”、“坑人”、“不卫生”的刻薄评价，你心底总会涌起一阵莫名的愧疚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薇薇你也太厉害了！年级第二十哎！”前方传来一个女生兴奋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父母还没下班。

        你甚至能想象出，如果此刻有人认出你，认出你就是那个每次考试都吊车尾、被班主任当众嘲讽的“明德之耻”，那些目光会瞬间变成怎样鄙夷的利箭。

        很快，一碗热气腾腾、红油赤亮的酸

        傍晚微凉的秋风拂过的脸颊，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是个材敦实的中年汉子，肤黝黑，脸上总是挂着憨厚热情的笑容，眼角堆着深深的皱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丫！放假啦！”老板看见你，眼睛一亮，声音洪亮而亲切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哎呀没什么啦，”另一个女生的声音带着得意，“我还觉得数学有好几题不该错呢，虎了，不然应该能考更高的。物理最后一大题有点坑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你贴着墙，快速逃离那些灼人的目光和笑声。

        桌子得还算干净，上面摆着几瓶醋和辣椒油。

        回家的路，那条走了十几年的布满裂纹的水泥路，此刻却像一条铺满荆棘的刑。

        犹豫了片刻，你转，走向小区斜对面那家招牌有些褪色的“拿哥酸辣粉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