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掌心的凉意介于冷白与象牙之间。彼一时白兰确实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，可到底是什么？横跨海域的沉隧。低温负压作台的不锈钢平面。停尸间的冷藏柜。她将所有能想到的东西联想个遍。是什么？到底是什么？

        “他会好起来的。”梅垣的语气恳切，“一定会的。他那么高，比你都壮，他会没事儿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白兰的意识并未完全地拼合，理智与假设俨如暴风席卷脑海，她回定定地望向图坦臣，莫名地开始走神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对梅垣的出现并不意外，却仍然感到愤怒。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要在病房内喧哗，尤其不要在弟弟床前和弟妹吵架，但她的总是先一步出动作。她可怜的弟弟经历了十个小时的手术，只清醒了三分钟就又昏睡过去，这才让这男影星拥有登堂入室、耀武扬威的机会。

        剧烈的情绪变化使他乏力，梅垣尚未走到白兰前，监护室的房门被推开，昏黄的走廊灯如一轮酷日，房间内暮色四合。

        乌戈阻拦未及，闯进病房的是昆西・普利希。

        ‘查昨天那个律师，看她都跟谁联系了。本没多少人知艾斯奇弗的位置。’她从前襟掏出手帕，拭着掌缘的灰尘，吩咐乌戈‘就说我不在场，把消息瞒下来，别让集团知，省得无事生非。’

        血气伴开放伤口。一块子弹破片击穿图坦臣的右肺下界与下腔静脉。医生通过肺三维重建技术在腔镜下为他取出弹片、成功止血并修补破裂，随即用镍钛合金环抱为他进行肋骨内固定治疗，全程通过三厘米微创创口完成，没有转为开手术。然而他失血过多、呼困难，术中前后两次心脏骤停。为了减少呼阻力，降低肺感染风险，医生给他了人工气。

        一秒。两秒。三秒。

已经找到她的狙击点。局里见。’

        她刚洗过澡，温热的水将图坦臣早已干涸的血从她肤上带走，长发未经打理，有种不同于往日的驯服，贴着脸鬓自然垂落，竟显得她五官线条柔和，往日的强棱角已然不复。细碎的刻痕在她眉心浮现，角紧绷如石刻。她看上去快要碎掉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猝然发难，梅垣始料未及，不过就算料到了也没什么用，他在昆西面前简直是个小手办，重只有她的零，随随便便就被扔得很远。乌戈眼疾手快地上前拦了一把，却只来得及护住他的颈椎，梅垣撞到墙，继而跌坐在地。他摔得不轻，后脑发麻，疼痛难忍，整个人晕晕乎乎地趴在地板上。乌戈查看他的情况，随后以征询的目光望向白兰，后者的视线聚焦在昆西脸上，对这一切视若无睹，乌戈犹豫片刻，将梅垣扶出房间。

        昆西大步星地走向梅垣，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扔向一边，怒“出去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已经十四个小时过去了，你为什么一句话都没有？你为什么不出面回应？”昆西不了白兰是不是教母，她愤怒地攥住白兰的胳膊拽向自己，尽力压低声音“他全的血都被换了一遍！医生需要把他的咙切开，往里插子才能维持他的呼。她们上他的血和神经，像拼拼图一样固定他的肋骨，他差点儿就死了！你自己不关心他，也不允许别人关心他。埃斯特，他跟你在一起七年，他照顾你、照顾伊顿，包揽全的家务劳动，

        ‘――埃斯特。’图坦臣将手搭上她的面。

        鲜红的血汩汩淌，从图坦臣的下逐渐蔓延开，他茫然地低下，再次望向丈妇的眼神中充满了骇然与震悚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只手凉得出奇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他的情况怎么样？他…他稳定下来了吗？”梅垣至此才终于明白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‘No…no,no,no,no,no,no…’白兰霎时一透汗，从凉到脚，她接住图坦臣摇摇坠的，血如逝川之水淌过她的手掌――

        几成为实的痛苦与愧疚掐握着白兰的咽，她眼中出的担忧是那样的象，如同浮于海面的冰川，其实际尺度难以估测。或许在此之前，图坦臣没怎么得到过白兰的爱和关心，可是在枪击事件之后，情况一定会有所改变。梅垣锐地意识到这点，但他来不及嫉妒，他全心全意地盼望着图坦臣尽快复元，好让白兰的内心得到宽容与安宁。他对白兰的爱超过了对情敌的恨。